“摩羯”过境后的文昌椰农：“只要能生根就能活”丨封面深镜

  9月6日16时20分，超强台风“摩羯”登陆海南文昌沿海，登陆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17级以上，成为登陆我国的最强秋台风。继2014年台风“威马逊”之后，这也是登陆我国的最强台风。

  住在文昌临海区域的居民告诉封面新闻记者，6日中午，她看到海水在暴雨下涨起来，下午风力骤然加强，家里落地窗贴了胶带，并用桌椅抵住，还是感到大幅震动。有高层住户表示，窗外的风呼啸着“砸”进来，“楼房都在摇晃”。7日，多名当地居民看到，路边几米高的树被连根拔起，不止椰子树，地上布满了拦腰截断、枝叶四散的树干。

  农业是文昌的主导产业，在椰子之乡，当地有大片的养殖、种植区域，上万农户以此为生。在文昌竹堆村种了六百亩、一万两千多棵椰子树的文倩称，她的椰子园“损失惨重”，树倒伏得厉害，村里还有农户家“农作物全部完蛋，只剩房子”。

  据央视新闻消息，截至7日12时，超强台风“摩羯”已造成海南、广东、广西3省区122.7万人不同程度受灾，3人死亡、95人受伤。目前，国家防总已派出工作组到海南、广东一线指导救援处置工作，海南省、广东省组织力量全力开展抢险救灾，抢修恢复受损的电力、通信等基础设施，妥善做好受灾群众生活保障。

  6号早上五点左右，竹堆村停电了。中午十一点多，台风还没来，文倩从椰子园的监控里看到，已经有树木倒下去，“伏在地上起不来”了。下午，台风“摩羯”在椰子园周围登陆，最先倒下的是三四米高的咖啡树，然后是柠檬树，最后是椰子树。

  “文昌椰子树最坚强”，尽管有了最强台风来袭的心理上的准备，文倩依旧是觉得惊讶，海南最抗台风的椰子树也倒下了。

  6号下午两点左右，文倩从监控和椰子园内传来的视频看到，村里的天完全阴沉下来，风呼啸着往一个方向吹来，高大的树木被刮得倾斜，矮一些的则直接贴地，沙、土和雨被夹在风中，猛烈地甩向屋内和窗上。

  随后，椰子园固定的监控被刮走，园内的人也都躲进了水泥屋。继失去电力后，信号也开始时断时续，“屋内外的能见度都很差”，椰子园内的家人告诉文倩，养殖的动物受了惊，一直在发出叫声。6号夜间，文倩接到园内家人传来的消息，保护鸡的集装箱箱顶被风吹得掉落下来，砸死了大片的鸡，狗住的房顶塌了下来，大门也被风吹坏，而鹅也“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”。

  7号早上，台风过境，天色才逐渐亮了起来，能见度提高了，但仍旧是阴天。文倩开始查看椰子园的受灾情况，“椰子园‘损失惨重’，树倒得厉害”。她拍摄的视频显示，大片椰子树的根部被风吹得袒露出来，可见范围内，基本上没有树是站着的，每一棵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倾斜。

  7号下午，文昌鸡养殖基地的一名养殖户告诉封面新闻记者，自家五十多亩、一千五百多棵椰子树，“断了90％，倒了100％”。他称，自家五万多只文昌鸡受灾严重，倒塌的鸡棚和椰子树砸死了一些鸡。

  7号下午，封面新闻记者致电文昌市人民政府、三防办及应急管理局，对方表示，受灾损失情况还在统计中，以官方公布数据为准。据央视新闻消息，截至7日12时，超强台风“摩羯”已造成海南、广东、广西3省区122.7万人不同程度受灾，3人死亡、95人受伤。

  首先要处理的是树上的果子。4号开始，文倩组织工人抢收了一些柠檬树上的大果，摘了一百多斤柠檬果，还剩一些中小果留在树上。文倩有些庆幸，自家的椰子树还需两三年才会挂果，不然这次还要抢收六百多亩的椰子，又会是一场硬仗。

  其次是鸡棚。起初，文倩拉了几块铁皮网，将一百二十只鸡圈在一处大片的树藤下，树下风雨小，鸡受到的正面冲击也小。随着台风预警的提升，她又往上加盖了铁皮的顶，希望能再挡掉一些暴风雨。5号，看到台风逐渐增强的消息，文倩决定将鸡赶到集装箱里。

  剩下的只能交给台风了。文倩还养了八十五只鹅，村里人告诉她，鹅有自己避险的能力，再加上园子里的集装箱已经被鸡给挤满，再没有地方腾出，文倩便没有给鹅做保护的方法。文倩说，她已经做好心理上的准备，既然已经选择在海南种椰子树，就要做到优秀承受台风带来损失的心理准备。

  文城镇湖园村的邹磊告诉封面新闻记者，他在文昌生活了几十年，家里二十多亩地，从前种胡椒，如今是槟榔树。为了应对台风，几天前，邹磊赶着请人将树上的大果摘了下来，只留一些无法采摘的小果。他能做的不多，一切都要“靠天”，槟榔树有十米高，“刮到了就倒掉，没有别的办法”。

  在台风“摩羯”之前，邹磊还经历过两次大台风，分别是2005年台风“达维”和2014年台风“威马逊”，他觉得，这是最强烈的一次。2005年时，台风将他种的胡椒刮倒，没有倒下的也几乎被“吹坏”。但前两次台风，邹磊记忆中，镇上没出现太严重损坏的房屋。6号，他住在瓦片房里，台风来的时候，“门被打得呱呱叫，瓦片也飞出去了”。

  2022年，文倩从贵州来到文昌，在种下椰子树的时候，丈夫就担忧过台风的影响。文倩的丈夫在海南待了十六年，见识过2014年台风“威马逊”的威力。当时，他在海口工作，他刚从单位上的集装箱中撤出，住的板房就倒塌下来了。尽管如此，他依旧是觉得，这次台风“摩羯”的威力更大，6号晚，他甚至能感受到住的楼房“晃得厉害”。

  6号下午，邹磊说，他已经准备好，等台风停了，他去看看自家的槟榔树，“斜的、倒的就立起来”，其他被损坏的只能“算了”。当时的他告诉封面新闻记者，现在没有供电，自己的手机要没电了。7号，记者多次尝试联系，对方的手机均显示无法拨通。

  种地不仅要看天，还需要一些运气的博弈，文倩的丈夫说，尽管“威马逊”台风的余悸还在，2022年时，他仍然选择种下六百亩椰子树。一方面，他和文倩都听当地人说过，椰子树是最抗台风的树种之一。另一方面，椰子扎根时需要大量的水分，一棵椰子树一天就需要五升量的水，他们从其他农户处得知，“小台风的阵雨其实是给椰子最好的灌溉”。

  种下椰子树后的两年时间里，文昌没有经历大台风，几次小台风的阵雨，文倩家的椰子树往往能长得更好。6号晚上，文倩告诉封面新闻记者，她估计椰子树已经扎好了根，也成长了两年多，“就像养小孩，两三年就能很壮实了”，再加上树木又不高大，椰子树应该能扛过这次的台风。

  7号下午，台风“摩羯”过境，文倩被椰子园的情况“打了个措手不及”。椰子树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抗风，几乎每一棵椰子树都是倒伏的状态，大片椰子树的根部被风吹得袒露出来。她猜测，也许是因为椰子树的生长年限还不够，“根扎得还不够深”。在椰子树之外，她最伤心的是鸡的死亡，“鸡死不能复生，文昌养殖鸡的很多，大多数人应该受灾都很严重”。

  尽管受灾严重，文倩并不感觉自己的运气博弈输了。文倩一边清点受灾椰子树，一边安排现场抢栽，“重新下肥料，将倒的树栽回去，大量灌水，看看能不能活”，她有序地指挥着工作。“只要能生根，就能活”，文倩说，文昌的气候很好，倒塌的树木会在这里重新生长起来的。

  “海南的气候，我相信椰子树能救回来。”虽然仍在受灾的低落情绪里，文倩还是说出这句带着希望的话。“不可能年年都有这么大的台风。”文倩觉得，兴许以后还有更大的台风，但天灾不会年年来，“一个人不会年年都这么倒霉吧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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